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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 媒体声音
蛇口戏剧节, “新”在哪里?
- 《艺术交流》杂志
“既然我们将蛇口戏剧节视作一个孵化的过程,那就必须留出充足的试错空间、允许失败。就像是孵蛋,有些蛋根本没有机会孵出来,而有些你期许它是一只凤凰,出来是一只丑小鸭,可是丑小鸭依旧有机会长成天鹅。我觉得新空间演艺的关键,在于不要用一套标准,去衡量所有的作品。在创作者自由探索的过程中,我们要做的,就是协助他们从创意到实现再到反馈,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 Since we regard the Shekou Theater Festival as an incubation process, we must leave sufficient room for trial and error and allow for failure. It is like hatching eggs. Some eggs may have no chance of successful hatching, and some eggs you expecting to be phoenix turn out to be ugly ducklings, but these ducklings still have a chance to grow into swan. I think the key to new space performing arts is not to use a set of standards to measure all works. In the process of creators' free exploration, what we have to do is to assist them from creativity to implementation to feedback, forming a virtuous cycle."
第二届蛇口戏剧节于10月27日至11月12日在深圳举办。延续首届确立的主旨——“新空间演艺”,今年的戏 剧节以11部在蛇口众多非剧场空间演出的原创作品,探寻表演艺术与新空间何以更加有机地融合与互动。
在海上世界艺术中心的公共空间区域上演的偶戏《神奇动物大派对》,将钢筋混凝土的都市建筑与泉州提线木偶传人演绎出的“火烈鸟” “狐狸” “猩猩”等角色相结合,不仅大受小朋友们的喜爱,成年观众也能读出其更深层的寓意。导演李凝和他的“凝云焰肢体游击队”利用戏剧节主办方招商演艺互联的办公室,演出他们的肢体剧《宽恕尾椎2.0》,让很多同是“打工人”、太熟悉久坐后尾椎僵硬感觉的观众直呼真实。而在曾经是玻璃厂筒仓, 如今改建成创意园中的咖啡馆上演的,是福建省梨园戏传承中心带来的平行时空版《陈三五娘》。《陈三五娘》是看家戏,但这次创作者们别出心裁,让一个个身着黑衣的现代梨园戏传承人穿梭在戏里戏外两个时空——他们从学习《陈三五娘》走进梨园戏,也在演绎《陈三五娘》的过程中,挣扎在各自一地鸡毛的现实生活。这样的“跳进跳出”,如果在传统剧场上演,难免显得突兀;但在咖啡馆中,特别是被筒仓周遭陈设的古董钟表所包围,却意外地十分契合。
更加具有实验性质的是,今年的蛇口戏剧节还添加了“新写作剧本”单元:组委会从来自全国各地的58件投 稿中挑选出10个创意构思,其创作者随后进入“孵蛋创作营”和“新写作工作坊”,与导师配对后完成剧本撰写。 这些剧本还要再经过一轮筛选,最终脱颖而出的5部,交由 香港演艺学院戏剧学院的专业团队进行排练,并在戏剧节上以舞台读剧的方式呈现给观众。
是勇敢的实验,也是务实的磨合
“新写作”的概念最早来自英国的皇家宫廷剧院, 以培养新编剧、孵化新剧本为主要目的。此后这一概念被 德国、法国等国家的很多剧院所引入和发展,虽然每个国 家对“新写作”的定义各有不同,但都强调对新人新作的培养,以及对表演艺术如何回应当下的探索。为什么要在蛇口戏剧节增加“新写作剧本”单元?作为这个单元发起人以及导师的杨阡解释说:“我们经常会说,在戏剧创作 的层面有两个文本,一个是文学文本,另一个则是表演文本,这两者都很重要,但又各有其侧重。传统的编剧在创作文学文本时,比较少去考虑舞台呈现的问题。而我却一直很好奇,如果在文学文本的创作过程中,展开对整个舞台的想象,并用文字的形式加以阐释,结果会不会有更丰富的文本形式出现。”在杨阡看来,蛇口戏剧节最大的特色就是其实验性,如果说去年的作品是创作者们从空间的探访、使用和表达上进行挑战,那么今年,则将这样的挑 战进一步升级。“文本是表演艺术的基石,也是所有创意 的起源之一;如果新空间演艺没有新文本的支持,作品难免会流于形式”。
在文学文本中加入对舞台呈现的设计,正是一直有个“导演梦”的创作者黄素怀特别在意的。她的作品《四 海》经过与导师长时间的配合,以及与香港演艺学院团队的磨合,最终在读剧舞台亮相时,被很多观众评价为今年戏剧节上最触动人心的作品。《四海》在写作上以故去的打工诗人与正在深圳打工的年轻女孩交织成双重时空,形 成“隔空对话”;融合诗歌、螺丝钉与大海的意象,更格外着意在舞台提示中写出了希望呈现的效果。
“她的写法很特别,有点儿像是走马灯。在我看来, 与一般的舞台提示相比,她的文字提供的是一种质感。” 担任黄素怀导师的程月旻非常珍视她们之间的配合,“相 比于导师,我更倾向于做一位懂得倾听也知道如何提问与沟通的伙伴。身为编剧,我的很多作品都经历过‘被孵化’的过程,所以更能换位思考,而不是将自己的想法与评价强加在创作者的身上。合作的过程中,有的时候我会分享自己在国外生活的一些小故事;或者我们在电话里做剧本朗读,这样能够帮助创作者打开思路,或者跳出自己的写作,站在相对客观的视角,发现从前忽略的问题。” 程月旻说。
而当香港演艺学院的读剧导演许英邦看到这个文本时,在深圳出生、长大的他感到非常惊喜。“这是一个关 于深圳和青春的故事,我很喜欢。但在排练的过程中,我又愈发感到对文本的呈现难度非常大。从写作的角度,这 个作品适合展演,而这一次却是读剧的形式。”许英邦说。为此,他除了跟演员们一起讨论、实验如何利用“读剧”的特点,也务实地与黄素怀进行沟通,看是否能够将她的舞台提示“读”出来。
“读剧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到的形式,也给导演带来了很大的挑战。但他对文本进行了结构,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想法,最终的呈现超出了我的想象,也令我重新思考关于从文本到演出的问题。”黄素怀说。
孵化,就必须容许失败
在“新写作剧本”单元的延伸活动“你的小山洞里有一条新留言”上,向观众展示的是导师们的作品片段。提 出这个建议的是程月旻,她在与其他导师开会的时候直言 不讳——“我们凭什么当导师?必须拿出自己的作品来, 才能跟创作者真正地进行交流。”有意思的是,在这个环节担纲读剧导演的,正是入围的创作者们。“这个建议很 好。我们总说‘文如其人’,其实剧作也是一样的道理。 一个导师对表演艺术抱持什么样的观念,其实讲再多也不如拿出一部他写的作品更能说明问题。”杨阡说,“让创作者们来排导师的作品,是比文本写作更进一步地培养、 锻炼他们对舞台呈现的把握”。
在几位导师中,最特别的一位是从事游戏设计的叶梓涛,他一直在考虑戏剧与游戏的结合点,也从这个角度给创作者们提供了很多新颖的建议。而在活动上,他被读演的作品不是一出戏,而是一篇题为《Play!Play!Play!数字时代的戏剧、表演、和游戏》的论文。“原来他只是想作一个专题演讲,没想到创作者将他文章中的知识点演绎成感受性的东西。这其实是沿着新写作、新文本的思路, 继续向前的尝试——它不再是传统的故事性内容,而是将思考、研究的过程具象化。”在杨阡看来,这样的尝试应该在明年的戏剧节上得以延续,“我们的新写作内容,或许会加一个环节,就是将围绕戏剧节写成的评论文章、研究文本变成舞台作品,让创作实践与评论、研究的壁垒被打破。”
当有了新的空间、新的文本,表演形式可以怎样推陈出新,观演关系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些问题在招商演艺互联总监张显静看来,既是重重挑战,也是无数种自由探索的可能性。不同于国内其他的一些戏剧节上,不仅票价不菲,观众也都是资深戏剧爱好者甚至行业内的人,蛇口戏剧节的出发点是让作品被更多普通观众看到。
无需购票,观众只需提前预约自己想看的演出便可免费前去欣赏。在演出之后,工作人员还设计、安排了多种收集观众反馈的方法,让大家畅所欲言。张显静特别谈到,他们会将每场观众的反馈告诉创作者,避免他们“闭门造车”。“既然我们将蛇口戏剧节视作一个孵化的过 程,那就必须留出充足的试错空间、允许失败。就像是孵蛋,有些蛋根本没有机会孵出来,而有些你期许它是一只凤凰,出来是一只丑小鸭,可是丑小鸭依旧有机会长成天鹅。我觉得新空间演艺的关键,在于不要用一套标准去衡量所有的作品。在创作者自由探索的过程中,我们要做的,就是协助他们从创意到实现再到反馈,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